在我多年偷听大人们谈话的经验中,我发现了一个出现频率很高的词语,叫做“原生家庭”。当大人们对现状无能为力的时候,他们总是喜欢说,这都是原生家庭的错,没有办法。
那原生家庭到底有什么作用啊?美国著名“家庭治疗大师”萨提亚认为,一个人和他的原生家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而这种联系有可能影响他的一生。弗洛伊德也说幼年的行为决定了将来的行为。因此,“原生家庭论”成为了很多老师教育我爸妈的不二理论。“家长朋友们,若你想你的孩子改掉坏毛病,你得先改!”这个理论的确让许多善于反思的爸妈痛定思痛自己的行为,重塑自己,创造了一个更好的父母。
如果说,原生家庭可以在家庭空间塑造人,那我们想提出一个新的概念——“原生班级”。如果“原生家庭论”告诉我们:要教好孩子,从做好的父母,创造好的家庭开始。那“原生班级论”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:要教好学生,从做好的老师,创造好的班级开始呢?
从入学开始,我们所在的班集体会陪伴我们整整6年的童年时光。教室布置是每一位老师都会做的事情,以我6年上小学的经验来看,初始阶段下挺大的功夫,重视程度逐年减少。而绝大部分的教室布置会由老师统筹,功夫主要花在装饰上,比如如何让后黑板美一点,如何有一块学生作品展示墙,如何给学生评星星,让你知道你守纪律了,讲卫生了,做作业了。再不然就贴个班规,弄个公告栏,种点植物,摆上点管你爱不爱看的书。总原则只有一个,必须要非常整洁,可以不好看,可以不好用。
这样的教室布置,就像一本没有内涵的书,只有一个“华丽”的外表。你想想,书壳总会陈旧,但好的内容则会被人们记住,且愿意推荐给周围的人。我们不在乎教室的华丽,更在乎教室的实用性。
为什么这么说呢?来看看小学高段同学的生活吧。
这是我们调查的我们班同学的作息表,每周有6.43天都在学习,真的是匆匆童年,且我们班在年级上已经算是游手好闲的班了。我们猜想,这应该是很多城市小学生的童年现状。
调查中我们还发现一个有意思的数据,73.4%的同学认为周末比五天学习日更累,学习强度更大。可见,不仅学校压力大,家长给孩子的压力更大。
再看一个数据,同学们希望在班级教室干什么?排名前四的是,休息,自由地玩,好好聊天,吃点零食。从这个调查结果可以看出,同学们是渴望在班级得到减压的方式的。
我们搬到现在的这间教室,是五年级的时候,所谓的猫狗都嫌的前青春期。这个阶段的我们因为学习压力太大,总是停不住地抱怨,教室不会说话,自然成为我们抱怨的重点对象。班主任小白老师实在受不了了,她说:“与其抱怨,不如改造!”
一、用双手改造教室,不简单
前青春的娃受不了刺激,老师大人给了我们一个可改造的小口子,我们便真的开始了教室改造行动。
那个时候的我们刚上五年级,被同意改造教室,立刻出现井喷式的报复性天马行空想法。我们把那些对教室的抱怨,对学习生活的期待统统喷洒了出来,请看:
这就是小孩子的心声。如果没有这次机会,我都不知道大家已经想要改造教室这么久了。只用脑子改造教室很简单,不用落地,不用负责任,你爱咋想就咋想,思想言论绝对自由。可是,当这些疯狂的想法要变成一间真正的教室的时候,可不这么容易。
我们10个人凑成了教室改造家项目组,做了以下这些事情:
1. 花了2周的时间,记录同学们在教室生活的动线,一对一访谈,了解同学们真实的想法。
2. 拜访成都最好的家居设计公司“喜鹊生活”,向设计师学习,专业人员会如何改造空间。我们知道了:了解需求——概念设计——达成共识——进度规划——空间设计——软装设计,是一个空间设计的基本步骤。
3. 我们花了2周时间做了概念设计,列出了34条改造建议,和同学们一一沟通,达成共识。
教室改造时间轴
因为项目要求,教室是全班同学的共同空间,如果有一个同学反对,这个点都无法改造,所以我们迎来了全班争吵大风波,真的有好几个钉子户出现。
比如说一位男同学,如果教室不改造成足球场,他就什么都不同意。还有一位,如果教室没有篮球架,他也什么都不同意。最后,我们花了3周时间,日日谈,夜夜谈,用三寸不烂之舌+苦口婆心+美人计,活脱脱的一出“三十六计”现实版。最终,我们拿到了沉甸甸的50份全班共识书,彩色部分是可改造空间,灰色部分是最终未达成共识空间,没法改造。
教室分区与平面图
我们画起了彩色区的设计草图,并和大人团队合作,这是我们第一次主动寻求与大人之间的共创。这个过程,我们彼此更加了解,也知道坚持改造不简单。我们每周都要来施工,努力做到“所见即所得”。
现在我们的教室变成了这个样子:
植物区,每天我们都会来浇花花草草,让教室充满着生机。
阅读区,大家会在这里趴着、躺着、坐着看书。
生活区,每个周五我们都会在这烤蛋糕、烤饼干。
分享区,我们最喜欢坐在吧台上和朋友们分享故事。
这是我们班的全家福,你看我们很可爱吧!
二、改造只是一个开始
原本我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画上了完美的句号。可是,这间教室在改造之后又陪同我们生活了大半年,这大半年的故事,才让我们意识到,改造只是一个开始。
后来,我们喜欢在教室里投放一些小东西。比如说,我们在墙角的桌子上放了几块碎布,没过几天,这里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手工角,从来没有用过针线的男同学乐此不疲地尝试。
比如说,我们在教室里放几个纸箱,没过几天,这里就变成了纸箱戏剧角,专门演出手偶剧、影子剧这样的mini剧目。比如说,图书角放几本天文的书,没过几天,你仔细去听,隐藏在班级里的天文爱好者就开始有课间沙龙了。比如说,厨房里慢慢地多了各种各样的碗碗碟碟,冰箱里就不知不觉被各种食材填满了,教室里会突然出现抱枕,出现扫地机器人,出现几株植物。
如果你若细心,你会发现教室的每一天都在变化,而这个变化,不是老师发起的,而是同学们自然发生的,像呼吸一样自然,像一棵树摇动另一个棵树,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。教室变成了可自适化生长的土壤,被全班的同学爱着,改造着,珍惜着。
最近,我们又做了一次调查,也有几个好玩的数据。
我们是特别忙碌的一群小学生,我们被大人们安排得满满当当的,他们爱我们,却不相信我们。这就是大多数人的原生家庭,充满着焦虑和不信任。还好,我们幸运的遇到了原生班级,它的名字叫做蜗牛班,它是我们的第二个家,承载着我们白天最长的时间。
我之所以每周7天轮轴转还挺快乐,是因为我有5天待在我的教室里,发呆,思考,和朋友聊天,尝试不一样的事情。我们被相信,可以为自己的学习负责任。我们被尊重,给予了真实地改造教室的机会。而我们,正在影响着学校更多的群体,他们也在改变着自己的学习空间。
我们想对经营着“原生班级”的班爸班妈说,请不要用爱绑架我,请看见我。
我们需要在教室里正常生活,是生活,而不是机械化。如果你们做不到像我们白老师这样大胆,那至少给我们一点点空间,宽容那些“无意义”,允许我们在空间里试错。因为科学家也是在试错中发现的,能否留给我们照看教室更充分的时间呢?
我知道,这很难,因为你们也在过去的“原生班级”长大。但你们现在正在塑造我们的“原生班级”,我们长大的土壤。
我的同桌说,原生班级改变很难,因为“理想主义者常常没有能力,有能力的人通常很邪恶”。今天我们两个人就代表全班50个人分享我们花了10个月改造的教室,想说,我们要做善良的有能力的理想主义者。拖着80后的小白老师,一直到我们变成老太太。